一盒治疗肺癌的第三代靶向药,市价高达5.1万元;一支乳腺癌药,年花费超10万元——尽管这些“天价药”已通过医保谈判大幅降价,无数患者却发现:药价降了,医院药房却依然“空空如也”。山东网民为母亲求药,医院明确表示“不进不售”;内蒙古患者家属手握医保卡,却被迫在药店全额自费购药;湖南异地就医者因医院无药,面临5500元/支的完全自付压力……。这些并非孤例,而是折射出癌症靶向药“后一公里”的梗阻困局。当“灵魂谈判”的掌声渐息,患者仍在药品可及性的迷宫中辗转求生。
医保谈判持续推进,肿瘤靶向药已成“国谈药”主力。截至2023年,74种肿瘤靶向药被纳入医保目录,2022年协议期内谈判药报销达1.8亿人次,累计减负2100亿元。目录纳入仅是步。多地医院受制于药占比考核、医保总额控费及药品配备品种限制,对高价靶向药“敬而远之”。例如,某进口肺癌靶向药虽通过谈判降价50以上,但部分三级医院仍以“药房无库存”为由,要求患者院外购药。
政策设计与执行存在温差。2025年初,新疆、四川等8地相继发文取消医疗机构用药数量限制,意图破除“医院药房品规数≤1500种”的旧规。但北京、山东等多地医生反馈:“未收到政策通知,开药系统仍自动拦截超量处方”。一位北京三甲医院医生坦言:“白蛋白、还原型谷胱甘肽等药物,系统仍限定仅危重患者可使用”——政策松绑尚未转化为临床可及性。
药品供应链的集中化加剧短缺风险。美国2023年因印度因塔斯制药关停,导致顺铂、卡铂等基础化疗药全国性短缺,27家癌症中心中25家缺货。中国虽未爆发大规模危机,但药供应链同样脆弱。国内87的仿制药原料药生产基地位于海外,跨国供应链易受地缘政治、环保政策冲击。如治疗白血病的米托蒽醌等小众药,曾因生产线调整出现区域性断供。
企业生产动力不足加剧矛盾。靶向药研发成本高昂(平均超7亿美元),而专利到期后仿制药利润微薄。国内带量采购虽压低药价,但部分厂商因成本压力退出市场。以阿比特龙为例,印度仿制药价格仅为国内医保价的1/10,催生跨境代购灰色市场。当医院采购量无法保证药企收益,厂商优先供应药店或海外市场,进一步导致医院“缺药”。
医保报销规则复杂形成隐性壁垒。“国谈药”多为乙类药品,患者需自付一定比例后再按比例报销。异地就医者面临更大障碍:湖南患者需先自费5500元/支购药,再回广东参保地申请报销,但药店发票常被拒之门外。医保局虽开通“国谈药配备机构查询平台”,但2024年数据显示,部分县级区域配备率不足30。
罕见病与癌症靶向药保障缺口显著。全国人大代表张抒扬指出,90余种罕见病用药虽进医保,但超罕见病用药(如戈谢病、黏多糖贮积症)年治疗费仍超百万元,多数医保不予覆盖。江苏、浙江等地试点专项基金(如浙江按每人2元标准筹资),报销比例可达90,但全国性基金尚未建立。北京协和医院登记的147万例罕见病患者中,仅约30可持续用药治疗。
地方多层次保障模式初显成效。针对“超罕见病”患者(全国确诊者不足千人),江苏省通过“省级专项基金”实现90费用覆盖;山东省探索“医保+慈善+企业捐赠”共付机制,降低患者自付。2025年罕见病论坛提出设立“罕见病专项基金”,通过财政拨款、社会筹资、企业降价形成可持续支付池。
“双通道”与药房特供扩大可及性。南京市自2021年将13种靶向药纳入门特药店供应范围,患者凭处方可在定点药店购药并即时结算。医保局同步推动“定点医疗机构+定点零售药店”双渠道供应,2024年全国新增特药药房超2000家。但药房储备差异大,三四线城市覆盖率仍待提升。
癌症靶向药的“进院难”,本质是医药卫生系统多层次矛盾的交织:政策衔接不足(目录准入与医院配备脱节)、供应链韧性缺失(生产垄断与全球化风险)、支付体系局限(医保基金承压与患者自付失衡)[[11][41][143]]。破局需系统性重构:
1. 强化医院配备监测与激励,将国谈药配备率纳入医院考核,动态调整DRG病组支付标准,消除医院成本顾虑;
2. 建立短缺药预警体系,设立关键药品储备库,鼓励原料药本土化生产;
3. 加快罕见病专项立法,推动“+地方”双轨制基金覆盖,整合基本医保、商保、社会救助力量[[48][49]];
4. 扩大“双通道”药房覆盖,利用互联网医院实现处方流转与基层配送[[1][5]]。
当一位锦州男子为救母自制药的新闻刺痛社会,当《我不是药神》的故事仍在现实重演,我们不得不追问:医保谈判的“灵魂价”,能否真正化作患者手中的一粒药?答案不在药房货架,而在制度设计的温度、系统协同的精度。只有打通从谈判桌到病床前的每一厘米,生命才不会在“后一公里”黯然凋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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