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癌症治疗的科技前沿,“一针”已不再是科幻情节。国产钇90微球介入疗法以三万元一针的价格亮相,为肝癌患者提供了新选择;而另一端的CAR-T细胞疗法则高达120万元一针,宣称“两个月内癌细胞清零”的案例引发轰动。两者悬殊的价格背后,折射出中国技术发展的多层级现状——既有本土化突破带来的普惠曙光,也有个体化治疗的经济挑战。价格数字不仅是医疗成本的标尺,更牵动着患者生存希望与社会公平的敏感神经。
国产钇90炭微球的技术突破直接挑战了进口垄断的高价体系。传统进口树脂/玻璃微球治疗费用高达40万元,而国产化后通过原材料自主生产、运输流程简化,将单次治疗成本压缩至约3.4万元。其核心优势在于材料创新——炭微球比重更适宜、灌注均匀性提升,且生产成本大幅降低。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滕皋军院士团队的首例临床手术,标志着本土研发从实验室走向病床的关键一步。国产化不仅意味着价格下降,更打破了核医学产品的供应链壁垒,使更多患者有望获得治疗机会。
CAR-T疗法(如奕凯达®、倍诺达®)的百万元定价,根源在于完全个性化的生物制造流程。从患者血液分离T细胞,到基因工程改造、体外扩增数十亿级细胞,后回输体内,全程需化生产。复星凯特CEO黄海坦言,即便定价120万元,对比美国37.3万美元(约242万元)、日本198万元仍属“良心价”。高昂成本覆盖了三大环节:洁净实验室设备、基因编辑技术专利、及严格的质控监管。更现实的是,这类疗法多用于传统手段失效的末线患者,其生产失败风险进一步推高均摊成本。
钇90微球疗法属于局部精准放疗,通过介入导管将放射性微球输送至肿瘤血管,利用β射线近距离杀灭癌细胞。其优势在于适应症广泛,涵盖肝癌、结直肠癌肝转移等实体瘤,尤其对无法手术的患者提供新选择。临床数据显示,晚期肝癌患者5年生存率可达86,接近早期手术效果。但该技术对肿瘤位置和血管结构有要求,且需专业介入团队操作,普及性依赖医疗机构设备配置。
CAR-T疗法代表全身性免疫重建,通过基因改造提升T细胞识别癌细胞能力,回输后形成“活体药物”。上海瑞金医院治疗的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患者,实现癌细胞接近清零的案例引发关注。然而其疗效具有显著局限性:目前仅对血液肿瘤(如淋巴瘤、白血病)效果显著,实体瘤响应率低;且伴随细胞因子风暴等严重副作用,需重症监护支持。沈阳市第六人民医院王宁主任强调,“癌细胞清零”表述不严谨,实际指影像学或血液检测的暂时性缓解。
医保目录对“天价药”的排斥源于基金可持续性考量。北京市医保中心主任郑杰指出,百万元级治疗远超医保承受力,“不具备经济性”。当前医保谈判锚定30万元/年费用上限,CAR-T疗法即使降价80仍难达标。国产钇90虽价格亲民,但作为新疗法尚未进入医保谈判通道,患者仍需完全自费。
面对支付缺口,“惠民保+商保+慈善援助” 的多层次模式成为核心解决方案:
美国ZUMA-7研究的药物经济学模型揭示:CAR-T疗法虽前期投入高,但可能降低长期总成本。Axi-cel二线治疗大B细胞淋巴瘤的终身成本比传统化疗高10万美元,却额外增加1.51个质量调整生命年(QALY),增量成本效益比(ICER)为66,381美元/QALY,低于公认的15万美元阈值。核心在于避免反复化疗和并发症治疗,且53患者达长期缓解。
钇90微球的3万元单价看似可及,但对农村家庭仍是年均收入两倍(2023年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1.9万元)。而CAR-T的120万元相当于城镇居民13年收入。疾病预防专家王宇警示:当医疗投入向高价疗法倾斜,可能挤占基层早筛早治资源,导致“因病致贫”恶性循环。针的定价本质是社会资源分配的具象化——如何在个体生存权与群体公平性间寻求平衡,考验政策智慧。
国产针的价格谱系揭示了中国医疗创新的双轨困境:技术救少数人,普惠技术惠及大众。钇90微球的本土化证明降低成本需贯穿研发-生产-支付全链路,而CAR-T的困境则凸显个体化治疗的规模化瓶颈。未来破局依赖三大路径:
其一,技术降本,如通用型CAR-T(UCAR-T)研发避免个体化生产;
其二,支付创新,参考新加坡癌症协会的多方共付模式,整合医保、商保与慈善基金;
其三,防治前移,扩大癌症早筛覆盖,减少晚期高成本治疗需求。
正如经济学家所言:“当生命的价值被标价时,社会有责任让天平倾向希望而非绝望。” 在科技创新与人文关怀的交汇处,针的价签终将不仅是数字,更是文明温度的刻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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