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金医院质子治疗技术引领癌症精准医疗新时代

2023年11月，上海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投用的首台国产质子治疗系统（SAPT-PS-01），标志着我国高端医疗装备的里程碑式突破。这套由瑞金医院联合中科院上海应物所、上海艾普强公司历时十余年研发的装置，实现了质子治疗设备从“整机进口”到“完全自主知识产权”的跨越。其核心突破在于攻克了同步加速器、束流控制系统等“卡脖子”技术，取得55项发明专利，性能参数比肩先进水平。尤为重要的是，2025年4月发布的360°旋转束治疗系统，通过全周角度照射实现了“雕刻式放疗”——患者无需移动体位即可完成多角度治疗，显著提升肿瘤靶区的打击精度，同时限度保护周围器官。例如，儿童鼻腔肿瘤患者在接受质子治疗后，视力与神经功能得到有效保护；前列腺癌患者的肿瘤标志物PSA在治疗后迅速降至正常水平。

临床数据显示，截至2025年4月，该系统累计治疗患者超600例，覆盖病种近50种，包括鼻咽癌、脑瘤、肺癌、乳腺癌等高发肿瘤及罕见肉瘤。在严格的标准评估下（CTCAE 5.0和RECIST 1.1），患者局部控制率达95以上，未出现3级以上治疗相关毒副反应，随访率近100。其中，儿童及青少年肿瘤患者小年龄不满4岁，23例患儿均取得良好疗效；再程放疗患者（如既往光子治疗后复发的食管癌）也通过质子治疗实现二次控制。这些成果印证了质子物理特性的临床价值：借助“布拉格峰”效应，质子束可在肿瘤靶区释放峰值能量，而穿透路径上的正常组织仅接受低剂量照射，远端组织几乎不受影响，尤其适用于对辐射敏感器官（如脑干、心脏）邻近的肿瘤。

复杂病例的精准治疗实践

瑞金质子中心的突出贡献之一，是将质子治疗拓展至传统放疗难以应对的复杂病例。针对多脏器功能衰竭的高危患者，中心通过多学科协作（MDT）机制，成功为合并尿毒症的妇科肿瘤、合并心衰的肺癌、合并垂体危象的肉瘤患者实施治疗。例如一名失明合并心律失常的垂体肉瘤患者，经内分泌科、心内科与放疗科联合调控，不仅完成全程质子治疗，视力更得到部分恢复。这类案例凸显质子治疗在器官功能保护上的独特优势——通过降低心肺、肾脏等器官的辐射剂量，为基础疾病缠身的患者争取机会。

在儿童肿瘤领域，质子治疗更展现出变革性意义。传统光子放疗对儿童发育中组织的损伤可能导致生长停滞、认知障碍或二次肿瘤。瑞金中心自2023年8月启动儿童质子治疗后，收治的23例患儿均未出现严重远期毒性。一名9岁鼻腔恶性肿瘤复发的女孩，在质子治疗后肿瘤显著退缩，且无颌面发育畸形或智力损伤，顺利回归校园。该成果为我国儿童肿瘤治疗提供了新范式：利用质子“定向爆破”特性，在根除肿瘤的保留儿童生活质量与发育潜力。

可及性与普惠医疗创新

为破解质子治疗“费用高昂”的全球性难题，瑞金医院同步推进两项创新：价格体系优化与全病程管理。在定价方面，单疗程费用控制在17万元以内，仅为进口设备的1/3-1/2，并纳入“沪惠保”等普惠保险报销范围。截至2025年4月，已有29名患者通过“沪惠保”减轻负担，另有专为0-60岁人群设计的“质惠保”险种进一步扩大覆盖。这一模式显著提升可及性：患者等候时间从早期数月缩短至数周，年治疗量从100例跃升至600例。

在服务模式上，中心于2025年推出“瑞小护”全病程管理，覆盖从初诊评估到5年随访的全周期。该体系整合标准化护理、同伴支持与数字化随访，例如通过移动端提醒复查、实时反馈不良反应，并邀请康复患者分享经验。这种“以患者获益为中心”的模式，不仅提升治疗依从性，更构建了心理支持网络，成为肿瘤康复的“温暖港湾”。数据显示，患者治疗中断率降至1以下，满意度达98，印证了人文关怀与技术创新协同的重要性。

产学研协同的“中国方案”

瑞金质子中心的成功，源于“医院+”产学研深度融合的顶层设计。在科研转化层面，医院与艾普强共建上海市质子治疗转化研究重点实验室，聚焦国产化设备迭代（如小型化质子系统）和临床标准制定。例如针对我国高发的鼻咽癌、肝癌，联合制定“重离子联合质子”照射规范，将鼻咽癌患者5年生存率提升至92.9。在标准化建设方面，陈佳艺团队牵头联合国内多家粒子中心，发布《质子治疗技术临床应用指南》，为适应证选择、剂量分割提供规范依据。

国产化进程更带动了全国放疗网络的协同发展。2025年4月，瑞金医院与吉林大学中日联谊医院签署战略协议，计划在东北地区推广质子治疗方案。合作涵盖三大方向：一是共建临床数据库，纳入我国高发病种（如胃癌、食管癌）的疗效数据；二是互派医工人才培训；三是开发AI辅助的质子计划系统，推动精准治疗下沉。这种“医研企”联动模式，正加速国产设备在全国的布局——嘉定艾普强基地投产后，预计年产能将满足10家新建中心的设备需求。

未来挑战与发展方向

尽管成就斐然，质子治疗的临床证据积累仍是全球性短板。2025年美国质子会议（NPC）强调：需通过随机对照试验验证生存获益，尤其在高发癌种（如肺癌）中。瑞金团队对此已有布局：针对III期非小细胞肺癌，一项比较质子与光子放疗的前瞻性试验正在招募，重点监测心脏毒性及淋巴细胞减少率——这两项指标被证实直接影响患者生存。探索“质子联合免疫治疗”的协同机制也被提上议程，临床前研究提示质子射线可能增强肿瘤抗原释放，提升免疫应答效率。

在技术层面，呼吸运动管理、实时影像引导仍是攻坚重点。瑞金中心正研发四维蒙特卡洛剂量算法，以解决肺通气不均导致的“射程不确定性”；同时与联影医疗合作开发国产化CBCT影像引导系统，替代进口设备。而随着360°旋转束系统的投用，更多复杂位置肿瘤（如癌、肝门区肿瘤）的治疗有望突破——这类肿瘤因毗邻肠管与血管，传统放疗剂量提升困难，但质子治疗可将其器官损伤风险降低40以上。

瑞金医院质子中心的实践，标志着我国肿瘤治疗从“跟跑”到“并跑”的跨越。其意义不仅在于填补技术空白，更在于构建了“临床需求驱动研发-国产设备降低成本-普惠保险提升可及”的闭环模式。正如宁光院士所言：“把工厂搬到医院，在医院建立工厂”的产医融合逻辑，将成为高端医疗装备创新的核心路径。未来，随着国产小型化质子装置研发与多中心试验的推进，这一“中国方案”有望重塑全球癌症治疗格局——让精准放疗从“品”变为“可及性医疗”，真正实现“健康中国2030”中降低癌症的战略目标。